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咖啡馆,不是说书唱戏的地方,也不是侃大山、唠东北嗑的场所。可是在哈尔滨老道外巴洛克建筑群里有间咖啡馆,我倒觉得不那么循规蹈矩。出出进进的不仅有国际国内的观光客,还有对老道外怀有深厚情结的寻根者。不管认识不认识,他们都好像是刚从大杂院里走出来的邻家兄弟,唠得很是火热。
外面正飘着雪花,年的冬天,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。一束夕阳穿过屋脊,照进了咖啡馆。这并不十分刺眼的光束,像追光灯一般照射在一位老者古铜色的脸上。手指间那缕淡紫色的烟雾,从他面前袅袅而起,似有一种“日照香炉”的幻觉。老者正饶有兴致地讲述他小时候生活在老道外的故事,讲到兴奋处,做着各种手势,眉飞色舞,活脱一个老顽童。
“澡堂子”的故事很精彩。一间大筒子屋,中间摆开一溜长条桌,上面铺着干净的毛巾,两侧是堂客喝茶聊天的房间。长条桌的一端,大都有一个小炉子,烧着煤球或蜂窝煤,而且是常年不熄火,上面的铝壶或锡壶里总是冒着蒸气。不是为了取暖,而是烧开水蒸毛巾消毒或及时能供堂客提壶续水。掀开白门帘,一个木制的床头柜分开两张小床,堂客从浴室出来,躺在这里面面相视,喝茶、唠嗑,上至天文,下至地理,还时不时唱上几口京剧或者是二人转什么的,直到天昏地暗,乐不思蜀。
老者讲到激情处,站了起来,右手往肩上一搭,左手做出掀开门帘的手势,“您呐,两位里面请——!”大堂里伙计们齐声吆喝:“好勒,两位——!”
他的这一亮嗓,把刚迈进门的一对小情侣吸引了过来。他们一边吃着冰糖葫芦,一边听老者绘声绘色的讲述。他这一亮嗓,也把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童年,我好像又走进了鲁西南兖州古城的那个澡堂子,那股子特有的味道,让我有了回家的感觉。心里暖暖的,鼻子却是酸酸的。
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澡堂子待客的礼数、环境的布置、生活的气息竟然是一个复制,好像回到了老家。
“那还说啥呀?”他抿了一口茶水,又侃侃而谈,“这家开澡堂子的就是山东人。东北的好多习俗都是祖辈人闯关东的时候带过来的。”他的这番话,让我想起在老道外巴洛克的一个胡同里,有一组铁艺造型,几个孩子在滚铁环。那正是我儿时在山东老家玩的游戏。
与巴洛克一路之隔、近在咫尺的松花江边,有一座大型雕塑《闯关东》,形象逼真地再现了一家人拖儿带女闯关东的情景。那独轮推车上既有“逃荒人”的家当,又承载着迁徙文化的交流与融合。
与这座城市而言,我一直认为“自己是一个匆匆过客”。但是,我对老道外并不陌生。上世纪70年代初期,我从鲁西南老家来到哈尔滨串门,第一个去处就是老道外的大杂院。
那是我十几岁后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,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房子都是木头搭建的,也是第一次看到有阁楼的“四合院”。我和哥哥踏着积雪登上二楼,那木梯有些晃动,脚下嘎嘎直响,让人很担心会掉下去。四合院里,有几只炉子在冒着青烟,一股烧劈柴的味道,甜甜的感觉。孩子们在院子里堆着雪人,打着雪仗。少年的我,懵懂中只是觉得新奇、好看,再无其他印象。
跨世纪的那年冬天,我从边远山区来到了省城工作,开始了全新的城市生活。忙忙碌碌中又过了几年,当有一天突然想起来要去看看老道外的时候,最初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起来。再到后来,那些老字号的大院、杂货铺、电影院、小酒馆等“老字号”被各色彩条布、铁板、钢管或脚手架所围挡,红油漆涂上的“禁止入内”成为随处可见的“招牌”。遗憾、好奇、慨叹中反而多了几分神秘感,特别是随着对中东铁路历史文化的深入挖掘,我对老道外产生了浓厚兴趣,只是苦于“投靠无门”。
也正是这年夏天的一个中午,我走进了老道外的这家咖啡店,有着一种长途跋涉在荒漠中,突然见到一块绿洲的冲动。
咖啡馆简约、很文化,欧式感很足。特别是墙上艺术地挂着多幅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,都是店主人几十年、特别是在老道外百姓搬迁期间拍摄的。人文景观呼之欲出,人间烟火扑面而来,似乎能让你触摸到老建筑的呼吸,感受到老邻居依依惜别的深情,让你为之落泪。
坐下来,品一盏香茗,打开一本厚厚的《那街那人那大院》的相册,几百张黑白照片把我带进向往已久的老道外。拍摄者正是咖啡馆的主人吴琼,一个言语不多且思想深邃的人。第一次见面,他就慷慨地赠送了我一本正式出版的相册。“红粉送佳人,宝剑赠英雄。您能喜欢老道外,便是千里有缘人。一本相册遇到了知音,便是物有所值。”他的一番真诚平复了我内心的不安,甚至有了一见如故的亲近感。
正是这间不大的咖啡馆,让我这“匆匆过客”一下子有了老邻旧居的感觉,于是,我开始和这座城市亲近起来。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写道:“我并不特别喜欢这座城市,但是,我喜欢吴琼。”不喜欢,不等于反感,也不等于逃离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情结,都有根脉所在,“因为我的故乡在鲁西南,我的根深深扎在那片土地里。”
所以,我特别欣赏并羡慕那位老者和咖啡馆主人的那份默契。当“老道外”遇到“老道外”,话题便源源不绝。随着交流无痕迹地渐入佳境,无论听者还是讲述者都会兴奋不已,这已经成为咖啡馆里的一种“文化现象”。“对我们这些局外人而言,那房子不过是一种有形的物体罢了,但对于他们,却是人生的一部分。”这话说到了骨子里。
老道外最早叫“傅家店”。还没有修建中东铁路的时候,这里就成了繁忙的埠头。闯关东的山东籍傅姓人家,来到松花江边的这片滩涂,垦荒种地、打渔晒网,繁衍生息,“傅家店”日渐红火,有了大杂院,有了澡堂子、电影院,有了剃头铺、拉洋片,有了照快相,有了缝穷、算命卜卦,有了山东、河北、河南和黑土地并存的各色小吃和饭馆,成为老哈尔滨地道的“八杂市”。
哈尔滨素有“东方小巴黎”之称,毋庸置疑。但是,你如果真正走进“傅家店”,才能明晰地认知,老道外才是这座城市的根系所在,是地道的中国人生存聚居的地方,应该是这座城市的“母系”文脉。
“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,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。”(马尔克斯)吴琼不是“救世主”,也不是“恋旧狂”,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做一个“故乡的记录者”,正像松花江上的渔翁一样,勤劳地做一个撒网人或者是“打捞者”。他坦然面对:“该逝去的终将逝去,我能做的,只是在底片上保留下即将逝去的味道。”于是,他近乎于执拗地几十年用胶片记录下老道外的市井风情、人间烟火、世态万象。捧着鲜花和老房子最后一次合影的老妇人,穿着汗衫、摇着扇子下棋的关东大汉,大杂院举办婚礼的场面,阳光下孤独的老人,卖糖葫芦的妇人,摆地摊、开摊位的商贩,个个鲜活生动,烟火气十足。
黑白照片封存了即将消逝的老道外,吴琼又开始了新的“打捞”,试图用影像和声音留住时光旧影,“还老道外人一个念想”。吴琼不是富人,生意是需要经营的,可是,他时常把二楼喝咖啡的地方挪作他用,举办巴洛克咖啡沙龙活动,周六或周日这里就是历史、文化、影视、说书人的领地。他们在这里讲述着那些与这座城市有关或无关的过往,追寻着爬满青藤的往事,倾听教堂逝去的钟声,品味那些画布上涂抹的记忆,打捞松花江上遗落的历史碎片。随着一档《锵锵老道外》的自制微视频出现:老道外的市井王麻子街和北市场,大院里孩子们的游戏,上世纪80年代大院里的婚礼,老道外人的勤俭持家,王麻子膏药;老道外的大院文化,老道外的大院名称,老道外的人情世故……尚在老道外的人来讲,已经离开老道外几十年的人也来讲;健在的老道外人讲,也请逝去者的后人来讲;百姓讲,学者、作家、艺术家也来讲。就这样,老道外的文化气场与咖啡店的欧陆文化氛围融为一体,整个浸润在伴着咖啡香的老道外浓浓的市井味道中了。
小小咖啡馆,容下一座城。老辈子人,新生代人;土著人,观光客;学者、作家,店铺掌柜;有身份的人,没有身份的人;高官巨贾,布衣市民。来者坐一坐,侃侃而谈,便没了阶层身份,把个老道外说得精透鲜活。
外面的雪下得很大,拍电影的人在老街上架起了灯光。走出咖啡馆,我抬头看了看那款横在门楣上的牌匾,想起了店家在公众账号上的一句话——
“巴洛克画廊咖啡,不仅是一家咖啡店……”
来源:哈尔滨新闻网-哈尔滨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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