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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
班长，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个日夜。
我终于把头探出了龟壳，敢于尝试着面对我们的那段过往。
对不起。
这句道歉，我无法再幻想奢求你可以耳闻目睹。
只希望你在不可及的远方，可以永远安宁顺遂。
一
你知道吗？下周我们一五届十七班的聚会取消了。
在以前，你一向是负责召集同学老师的主要人物，更是饭桌上调节气氛的开心果。
没有了你，我们哪还能聚得起来。
因为你上学比我们这帮人晚了两年，所以一直以来都自告奋勇的做照顾我们的姐姐。
我还记得你说过，“十七班的所有弟弟妹妹们，不管我们以后奔向何方，班长永远罩着你们。”
可是你骗了我们。
你没有说到做到。
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你、去自顾自地埋怨着你的背弃诺言。
一年前我的满心悲痛中竟然掺杂着朦朦胧胧地怨气。
这让我困惑，更令我打心底里轻蔑自己的自私和任性。
那明明不是你的错，是我发疯般地沉浸在绝望中不知道该去找谁讨说法，才一股脑地把错误推到了你身上。
现在想想，这不过只是我如潮般情绪的胡乱宣泄罢了。
你知道吗，连脾气最好的凌凌都气得指着我的鼻子骂我，说我是个连死人也不放过的王八蛋。
才不是，他们什么都不明白。
去年这个时候，盛夏，大家都对去年夏天的分外炎热怨声载道。
你却在朋友圈里说你家门口的大树下阴凉避暑，刺眼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投到地上来。
配图照片里，它们在你脚下形成了一片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。
光影，色调，都是我最偏爱的。
你收获了不少点赞和评论，但其中没有任何一条来自我。
估计连你自己都不敢预想，那居然会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夏天。
你最热爱的夏天，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短暂而绚丽的人生中。
二
你说过，“夏日悠长而神秘，鲜活而艳丽。如果可以选择一个在某一个季节与世界告别，那么你会希望时间永驻于骄阳似火的夏。”
可究竟为何天永不遂人愿，竟残忍地让你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严寒肃杀的寂静冬日。
我还记得你刚放寒假的时候，兴高采烈地在朋友圈po了一张高铁票，上面写着哈尔滨—武汉。
大家纷纷询问你怎么不回来过年，你一条一条的回复。
我沉默着看着那些对话，犹豫着把手指放在点赞那处，却最终还是没能鼓起一点点勇气。
在冰城长大的爽朗妹子，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故土。
奶奶去年突发疾病撒手人寰，你说要一个人过去陪爷爷过年。
我们的班长总是这样。
最擅长和老人打成一片，总是心怀最大的善意，总是念着亲情和友情的可贵。
年初的那段时间，肺炎疫情在全国范围内如火烧野草般以最快的速度爆发。
你在班级群里问候大家，让我们一定注意防护工作，少出门，少聚餐。
你甚至写了一份文档，里面放着一些贴心的注意事项。
大家纷纷感动受用于你的面面俱到。
历史老师还在群里开玩笑说，“我们小秦班长自己能有这份意识，我们大家也就都能放心了。”
真的，说实话，事到如今我都没办法相信，你居然会死于新冠肺炎的救治无效。
怎么可能。
那明明应该离你很远很远，为什么会平白落到你身上。
听到你死讯的时候我恍惚了很久，直到老师同学他们集体在群里哀悼缅怀，我才隐隐反应过来，原来这一切并非梦境。
叔叔阿姨把我们的班长接回了哈市，告别仪式上，你关照过的弟弟妹妹们无一缺席。
最爱惹你生气的扬哥哭得不顾形象，他趴在你的照片前，哽咽着说再也去不了你凑得牌局了。
在你帮助下才在高考中从专科跨越到一表大学的凌凌，哭着问每个人，“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结局？”
那时候我坐在角落里，灵魂出窍般地望着纯白色地板瓷砖中间的黑色缝隙，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她的话。
是啊，这么好的人，我怎么能丢掉呢？
三
我和班长之间的事情看似复杂，可其实再简单不过了。
无非是女生之间的那点小事，不过是因为我们都太看重、太在意对方，无法忍受友谊中的任何一点杂质，才让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矛盾最后都变成了一吵再吵的导火索。
大家都说我们脾气相似，说我们其实不适合做朋友。
这点我不同意，我只知道和你相处的时光是我学生时代中的一抹最明艳的色彩。
我们意气相投，我们抱负远大，我们本该是一辈子相互扶持的好姐妹。
嫉妒就像是潜伏在人性最深处的一条毒蛇，稍有不慎，它就会从深渊处探出头来，给予人们致命一击。
我和班长友情链条的彻底断裂，坦诚说，其实是由于我丑恶的妒忌。
班里的人都知道，班长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。
那个男孩在省内的另一个城市上学，二人之间的联系却从未断过。
但那却并不是双方的有意维护，而是班长单方面的努力和主动。
高中时期，她会攒几个月的生活费为男朋友买一把几千元的吉他；
会在他生日前夕亲手制作里面含有几百张恋爱回忆的相册；
会求我们每个人帮忙录制生日祝福的视频。
说实话，那时候我很嫉妒。
我嫉妒我最好的朋友有着比我更重要的人去爱护，我嫉妒那个男孩可以收获到别人最真挚的感情。
话说在前面，我的性向很正常。
所有种种，不过是青春期女生对于友情偏激的幼稚表现。
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，班长把男朋友的照片拿过来给我看，兴致勃勃地问我，是不是他又变帅了。
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，也许是大晚课的数学老师作业布置得太多，也许是刚刚结束的一模考试里我又没排进前十名。
总之那天晚上，我心里藏了很久的话破口而出了：
“一直都很一般啊，到底哪里好看？”
“就这个样子还值得你那么用心的给他准备礼物？”
“他过生日你送了几千块的吉他，你过生日他送了什么？一张两块钱的破纸？”
我记得她愣愣地看着我，然后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书本，一个人回了宿舍。
自那之后，我们的关系就那样渐行渐远了。
从一开始的逐渐疏离，到最后的不再交流。
那时候我意识到，我可能永远失去了年少时光中最珍贵的友谊。
四
后来种种证明我实在是错得离谱。
原来班长的男朋友家境贫寒，送不起班长像样的礼物。
但会从每一顿饭中省下钱，积少成多地攒够一次来哈市的车票钱。
高中毕业已经有几年了，男孩也努力考上了哈市的学校，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。
就更显得我当初得那几句自以为是的打抱不平，只是我夹杂着丑恶嫉妒的一厢情愿。
甚至还有人说，是因为我对班长的男朋友心怀不轨，才忍受不了和班长继续做朋友。
班长，别人怎么看，我不在乎。
但在我最好的朋友面前，我居然无法低下头认错，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，却不敢主动向你道歉。
其实我不过是怕你不原谅我的年少冲动，怕你误解我的人品和本意，更怕你身边已经有人另外的挚友。
总想着来日方长，总有一天可以弥补过错，却想不到天灾人祸，时时刻刻悬在每个人的头顶。
明天和意外，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。
末
这句对不起早该在几年前的那个晚自习过后就该和你说的。
因为心高气傲而一拖再拖，因为害怕失去而怯于开口，最终却因为意外而永远落下了遗憾。
其实仔细想想，我们的性格那么相像，其实你也会在心里为我留一个位置，等着我主动认错后，也会再次让我踏入吧。
最终写出这份道歉的契机是我前段时间看到的一篇文章。
报道的是疫情中武汉失去家人的现状，只开头短短几句话，就让我泪流满面。
“那些在疫情中不幸流逝的生命，成了多少人永久的遗憾。”
班长，希望你在那里可以一样的意气风发，做那个宛如骄阳般明艳而耀眼的女孩。
于我，这句未能宣之于口的对不起，会成为我年少时光留下的永久遗憾，也会是我这辈子珍贵而不敢再碰触的回忆。
图片来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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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
林戚
编辑
叁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