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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辈子还做你的女人
(七日七人七席谈.畸)系列小说之一
(原创)文/大福
(一)
冬天里，南方的天气夹杂着细雨吹着寒风，阴森森地比较冷的。
王双菊在临街一楼的店铺里，卖着他们自家进货的衣服。张延生心疼自己的老婆，亲自下厨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，装在保温桶里，给她送来做了夜宵。
他俩是一对小夫妻，恩爱非常。张延生比王双菊大五岁，从三年前认识起便对王双菊如珠似宝地宠爱着。他是广州人，她是湖南人，几经努力才将她的户口调到了广州。她没有工作，为了生计，他们租了步行街里的一个店铺，卖着各色成衣，生意时好时坏。今天客人多，衣服卖得不错，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了，她还在店铺里忙着，应酬着顾客不得不在晚上继续营业。晚饭只吃了个烧鹅快餐饭，冷风一吹，肚子很快就饿了。于是，她打了个电话向老公张延生诉苦耍娇。于是，张延生带了夜宵来陪她的老婆，一起做营生。
张延生走进店铺里，王双菊满肚的烦乱立刻烟消云散。张延生，一直是她的支柱，在外人看来，她是位很能干的女子，但在张延生前面，她永远是个小女人。看着老公英俊的脸庞，心情就像窗外的星空一般灿烂无比。张延生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，无限心疼地说：“宝贝，去吃你最爱的皮蛋粥。衣服，我来卖。”王双菊乖乖的端起夜宵，面朝着忙碌的张延生，一边吃着一边满含柔情地盯着他看，她觉得天天看是看不够的。她觉得，他的脸，他的身姿，他的一切，她永远都看不够的，真应了“相看两不厌”那句话。她看他的时候，张延生正微笑着，一边忙着应酬客人，一边还想调侃老婆几句，却见她吃粥太急了，有点噎住的样子，急忙倒了一杯水给她喂到嘴里，并用手掌给她轻轻地捶背。她觉得很好笑，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更怕别人笑话，忙乱地用手阻止他说：“没事，太饿了，吃的有点儿急。”
十一点以后，客人稀少了，她们才关闭了店铺。
他们依偎着走向回家的路。路上，她们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。她说邻铺的生意邻铺主人的品德，说她一天的思念，说她一天的忙碌和收获。他呢，憨厚地笑着，只听她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诉说心里话，心里就觉得舒畅。他爱她，所以看着她就顺眼，一举一动都可爱。她也不时地耍嗲耍娇，使老公疼她，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暖暖地，热热地。
一辆失去了控制的汽车，冲了过来，在几秒钟之内，两人已经无法躲避。
他们，被车撞伤撞倒在地上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当王双菊从昏迷中醒来时，眼前一片漆黑，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。身上压着一条大腿，压得她无法动弹。她动了动自己的腿，撕心裂肺地疼，腿部肯定是被碰到了，这样疼的感觉，骨头似乎断了，好像还在流血。因为被老公的大腿压着，她摸不到自己的小腿，也许这样伤的小些。肩背处也有痛感，一摸也在流血。“张延生！张延生！”王双菊，猛然想起了老公，她叫着。没有反应，她怕极了，嘤嘤哭泣起来。
“王双菊，我在这里，你，怎么样？”张延生微弱的声音从她身旁传了过来。她记起来了，在被汽车撞击的一瞬间，张延生是扑过来压在她的身上，护着了她的。
“老公！你，你怎么样？”王双菊听着老公颤抖的声音时，惊恐地叫着。
“我没事。只是被压了一下。”张延生忽然平静地说：“宝贝，别怕，我在这。”王双菊感觉张延生的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胳膊，急忙用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。张延生握着王双菊的手，有些颤抖，但有力量，这样使她恐惧的感觉，顿时减轻了许多。
“我的小腿好像在流血。”王双菊继续说。
“别怕，司机也许找人去了，一会儿肯定有人来救我们了。”张延生紧了紧握着老婆的手：“用我的领带绑住你流血的腿，够不着小腿就绑大腿，越紧越好。”说完抽回手，将领带递了过来。王双菊照老公的话，把流血的腿给绑住，由于力气不够，并不能有效的止住血流。没人及时来救他们的话，岂不是流血也会流死人吗？王双菊恐惧的想着，抓着的手紧紧地拉着张延生的手，只有这样，她才不那么害怕。
王双菊想起了三年前和张延生认识的情景。她在大学快毕业的实习期，在张延生所在城市的一个公司里实习。一天，两个人在一部电梯里相遇，张延生的脸上充满着惊艳的神色，王双菊似乎视而不见。在她心里，只有两种男人能引起她的 这日上午，在天河区婚姻登记处，他们神情黯然，声称要办离婚手续。工作人员让他们先拿出结婚证、户口簿，再签一份离婚协议书。张延生看看王双菊，见对方没什么反应，于是眼睛一瞪，从兜里摸出准备好的证件。王双菊则在手提包里摸了摸，淡淡地说：“户口簿没带。”张延生瞅了她一眼说：“离婚为什么不带户口簿？”“我没离过，没经验！”王双菊吐了吐舌头，语气虽带着火药味，但听得出来不太愿意离婚。工作人员一看两人这架势是在怄气，于是顺势劝解，让他们回去再想想吧，离婚不带户口簿办不了。“要不，回家去取？”张延生冷冷地问。“不用了，本来我放在包里了，出门前她特意把户口簿压在微波炉下面，要是没有户口簿，也能离就是天意。”王双菊眼神一瞥说，“本来只是想考验一下你，没想到这么经不起考验。你真想离？没这么容易。”
从区婚姻登记处回来后，张延生多次向王双菊提出，王双菊不同意离婚。正月十五日晚上，张延生与王双菊又发生争吵。他喝了大量白酒后，胡思乱想：“不如自己出去惹点事儿，老婆就会主动和我离婚，我就能重获自由了。”第二天早晨九时许，办事处巡防队员巡逻至他们的家属院时，发现该院十栋六楼人家的窗口向外冒出滚滚浓烟。巡防队员一面向报警，一面冲上六楼救火。在六楼西边一户门口，张延生强行阻拦队员救火，声称火是自己故意放的。消防队员赶到现场，消防车只用了几分钟就将屋内大火扑灭。王双菊赶回家里时，家中物品真正燃烧的不多，只是一些废纸破衣服。她给警方人员说：“近一时期，我们夫妻俩正闹离婚，昨天晚上我们吵了一架，我老公负气外出喝酒，没想到回来后，他在今天早晨竟然纵火烧家。”没有造成大的损失，警方只是将张延生传讯，并进行了批评教育，就放了他。
王双菊面对衣镜，惊叹于时间的魔力，仅仅一二个月的时间，她原本时尚漂亮优雅年轻的外表，荡然无存。她的头发有些零乱，零乱而懒散。她的穿衣，看上去有些沉重、冷郁、憔悴、忧郁的影子。在她含笑的眼睛里，躲躲藏藏，实在是有着难言之隐。
今天，王双菊才知道，使女人迅速地老去，不只是时间，也有生活，也有婚姻和感情。现在，她在梦醒的半夜里，经常想抽泣，将难奈的寂寞在眼泪里沉溺。没有人故意要离婚，没有人故意要变心，他爱她的时候是真的爱。爱，是没有办法装出来的。不爱她，不爱她的时候是真的不爱她了，没有办法装着还爱她。如果她还爱他，就要让他和他的爱在一起，并祝福他快乐。如果她不爱他，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变心？人总是一边相爱一边伤害，爱得越深，伤得越痛。她想，也许她们真该如此大度地面对生活、婚姻、爱情。不应该恨对方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向。
（三）
她们还是离婚了，王双菊啥也不要，只要了她们两个人所有的相册。
离婚后的半年里，她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，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。给她水，她就喝，给她饭，她就吃。一有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间发呆，或对着挂在家中张延生的照片喃喃地说着话。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，她的父母在半年里似乎一下老了十岁。看过心理医生，但不管医生跟她说什么话，她都像完全没听到的样子，所有的医生对王双菊的病症都摇头。
过了半年，王双菊哥哥的小女儿来外婆家吃饭。六岁的孩子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姑姑，拉着她的手也没反应急了：“姑姑，姑姑，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，你骗人！”外婆外公拼命的打眼色，孩子哪去理会，继续嚷道：“还有姑父，他也答应过我的，哼，全说话不算话！”听到“姑父”两字，王双菊浑身一震，在她的身边，没有一个人敢提张延生，这是她快一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。她竟也拉着小侄女的手说：“姑父答应过你？好，我马上带你去。”王双菊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跟人说话，不由激动的哭了起来。
王双菊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病情可能有转机了，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，平静的说：“那好，双菊，你就带她去吧。”
小侄女牵着姑姑的手，张大眼睛问道：“姑姑，姑父呢？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。”
“嗯，是吧。”王双菊若有所思。
小侄女来后的几天，王双菊明显恢复了许多。跟父母不断的说着话，他们都回避着张延生这个话题。晚上，王双菊在离婚后，第一次写了日记：
记得最初的吻，你带着羞涩的眼神。我不该恋上你的唇，让夜的思念不安分，爱越深，我的心就越疼，我知道你是最在乎我的人，心痛的感觉也变得如此认真。现在，你却给不了我幸福的完整。记得傍晚的风，你略带懵懂的温存。我以为欲望在延伸，让夜的气息更动人，爱越深，结局越不可能，我知道你是我最在乎的人，快乐的时光也带着满身伤痕，掩饰了脆弱的灵魂。今天，我做不了你的女人，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人。老天会不会陪着我等，让我用今生全部的伤痕，也要换你来世的温存。我下辈子也要做你的女人。此刻，我要整夜守候佛前那一盏灯，泪流成河只为未尽的缘分，在天堂的门前，等待来世你的吻。
(四)
两年后，王双菊又结婚了。
他的新爱人，是一个北方来的，也曾经有过一次短暂婚姻的军人秦天。秦天具备了北方人的直率，豪放，大气，真诚的特质。因了在情感上受了伤，他对王双菊是特别的好，特别的溺爱。下楼梯卖个西瓜，他怕西瓜重累坏她的胳膊。去菜市场买菜，他怕天热晒黑了她白的皮肤。冬季里，他怕被子潮褥子冷，他先暖和了才让她睡。说来说去，她都成了公主。
她，在爱情的热火中，被陶醉了，人也变得更加漂亮了。不信，你看她带彩的标准照，云鬓高挑，脸如芙蓉，一弯柔眉的凤眼，樱桃小口，那个男人不爱啊！
日子长了，她对他了解多了，更加喜欢这个耿直的北方汉子。她，枕在他的胳膊上，挨着他的胸膛，安心的睡觉了。夜里，她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了一条飞龙飞过。身后，一条大蟒蛇爬来。突然，龙和蛇都朝她扑来，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。醒来后，她发愣了好久，想不明白龙和蛇的来由。她想啊！秦天是属蛇的，明年又是龙年，老天爷会不会让她怀一个龙种呢？这样想着，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，不觉笑出了声。
秦天支起头来问她：“你为啥这样高兴，是不是做了美梦？”
她说：“老公，我做梦怀上孩子啦！”
秦天说：“这是你的事。”
她说：“老公，孩子是你的！”
秦天说：“这是我的事。”
她说：“可是，我现在该怎么办呢？”
秦天说：“这是你的事。”
她笑着，用手揪着他的耳朵，用嘴唇亲了一下他的嘴唇：“咱们要个孩子吧。”
秦天说：“行。”
她说：“那你喜欢咱们的孩子吗？”
秦天说：“喜欢。”
她说：“那不行！你就得喜欢我一个人！”
秦天说：“好，好，我就喜欢你一个人。”
她说：“那我的孩子你凭什么不喜欢阿！”
秦天说：“那我就喜欢你也喜欢孩子。”
她面对着秦天，对他的回答点着头。她用食指点着他的鼻子说：“我真不明白，追求我的所有人里，哪个都比你有钱，可是我为什么偏偏鬼迷心窍喜欢你呢？”
老公说：“那是因为，穷人比富人更会关心女人，至少更关心女人的身材。跟着我，你永远都用不着为腰围长胖而发愁。”
“狡辩！”说完，她又安心地躺在他的臂膀里，笑成了一朵花。
不久，她真的怀孕了。他不让他做饭，不让她买菜，更不让她打扫卫生，他顾了一个保姆来照顾她。她觉得很幸福，一会儿是眼泪，一会儿又是笑脸，整个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孩子。怀孕五个月的时候，她已经不干事了，呆在家里安胎。白天无事，她写了一篇日记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每次孤独受委屈的时候，我总会想起你。喜欢上你，我没有后悔过，如果真的有下辈子，我还要和你爱一回伤一回。有时候回忆属于我们的日子，我笑过，也哭过。哭是幸福的眼泪，笑是开心的花朵。
我永远忘不了你从不让我受委屈，永远护着我。你为我定的闹钟，你把西瓜籽全挖出来喂我吃瓜瓤。在我脆弱的时候、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呵护我，在我慌乱无助的时候你支持、指引我。你爱健康自信的我，也爱疾病无助的我，你把最好的一面给了我。没有人是完美的，你能分享我的缺点，包容我而不指责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默默关心我。你的名字，已经像一根钉子一样扎进了我的脑海我的心脏，忘掉你就等于拔掉钉子，那样我的心会滴血。
(五)
这一天，她和秦天到正佳广场购买小孩子用品。
在柜台前准备付款，碰到了张延生以前的好友王木林。王木林看到她和她老公后，一脸的惊愕，然后说：“王双菊，你有没有再见过张延生？”
她，为难地看了一眼秦天说：“没有，自从离婚后，再也没有见过。”
王木林看着她大着的肚子说：“有些事情，也许我不应该对你说。”
王双菊疑惑地睁大眼睛问：“为啥？有啥不能说的。”
王木林无奈地说：“张延生已经打针吃药地几年了，躺在床上也已经一年多，快不行了。”
王双菊异常地惊愕：“啥病？”
王木林恨恨地说：“癌，肝癌！”
王双菊瞪圆了双眼问：“啥时间发现的？”
王木林说：“你们被车撞伤住院时，检查出来时，已经是晚期了。”
王双菊，啊的叫了一声，手里的用品全都掉下了地，泪水如雨地滚落了下来。
俗话说，天有不测风云。当二人世界中的男人突发不幸后，活着的，离婚后的，不知情的女人则陷入深深地自责与无穷尽地悲伤中而不能自拔。只有在这时，女人才会重放曾经二人世界中的点点滴滴，哪怕是吵嘴，都是那么的美好。
她在此时此刻才明白了，张延生为啥要跟她离婚的真正原因。他爱她，正因了他爱她，深深地爱着她，才不忍让她受苦，受累，受病魔的打击，去体味亲人的病痛。这样的疼痛，这样的酸楚，他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抗起，然后再默默无闻地离开人世。只有真爱的伟大，真心的付出，才会有这般崇高品质，这样大气的男人风度。这样的爱，才能使女人永远不能忘记的，永远记在心头脑海里的。在她的此身此世，将是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。
（六）
她带着她的后夫秦天，来照顾她的前夫张延生。
张延生为她们的到来惊骇，同时也感动不已。他握住秦天的手，紧紧地不松开：“兄弟，照顾好她。她是个好女人，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几个的好人。你遇到她，是你今生今事的福气。”
秦天说：“老哥，你属龙，我属蛇，你比我大一岁。我们两个人，今生都碰到了一个好女人，这是我们的福气，也是我们都应当珍惜的。”
张延生说：“女人爱一个男人，男人常会成为她的全部。男人爱一个女人，女人只是他生命里的火花。男人在女人的爱与温柔中痛并快乐着，女人在男人的深情里左右徘徊，上下沉浮，无法自拔。女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想完全占有爱人的全部。男人的心海洋一样宽阔，天空一样高远，你的爱又如何能够完全覆盖！”
秦天问：“你是如此地爱双菊，为啥又要撒手？”
张延生无耐地说：“如果你爱她，就会真诚地替她着想，用你能想到的最好善待她，保持沟通，别让误会拉开彼此的距离。若不爱，她怎肯放弃她的骄傲向你服软，别让她难堪。如果你有不得已的苦衷，守在相爱的地方，等她回来。用行动让他明白，你愿意为她忍受孤单，这份爱经得住考验。决定离开一个人，动作要快，不要藕断丝连拖泥带水。你够坚强可以哭泣，然后微笑着重新开始，别让她看见你流泪，你在这里躲避尘世风霜，独自疗伤。”
王双菊在默默地收拾着，张延生零乱不堪的家。她听着他们的对话，她已经是泪流满面，她在坚持着，心潮澎湃。她知道，张延生是爱她的，正因了爱她才做了离开的选择。现在，她已经无力自拔，只能给予他生活上和情感上的回报。回报他的只能是照顾他，直到他离开人世。
三个月后的一天，张延生枕着王双菊的腿，听着她肚子中待生儿的心跳，听着她乐耳动听的歌声。他，觉得很幸福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王双菊，似乎没有发现这些，仍然唱着她唱着的歌：
爱上你
是前世的罪孽
是今生的作孽
爱上你
是不开花的树
是不结果的花
你说
朋友比恋人好
知己比朋友亲
你说
不要时常挂念
只要偶尔想念
那么
下辈子呢
下辈子随我
好吗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