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鹤山一中校道
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
斯是白鹤,亮翅风行。湖深且广,柳叶青青。
一中母校,念兹在兹。百年校庆,坐不思量。
师恩浩荡,教泽流芳,谨此行文,感念不忘。
长大后,我渴望成为你
——忆廖爱华老师
八四年夏末的阳光似乎还触手可感,而时间已逝卅余年。
开学第一天,父亲挑着一担行李送我到白鹤山,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在外,父亲一路不断叮咛,抵校后帮我安顿好宿舍,到食堂办理好粮食手续,就回去了。
我在一中的学习生涯就此开启,回望高中,那是一段充满了朝气、纯粹、蓬勃、奋进的闪亮日子。
当时的白鹤山犹如一个巨大的发光体,光芒耀眼,一中学子走到哪里,自带荣光,令人赞羡。人们奔走相告传播着它的美名,在那个特别崇尚知识的年代,高考实乃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”,录取率极低(如果不预考,可能不到10%),而白鹤山一中却是人才辈出,全县大学生十之八九从这里考出!
小小少年怀抱理想,无惧无惑,甚至也没有恋家和不舍,满怀着兴奋、期待和对未来的无限向往。
开始在班,报到当晚就自习,赵老师讲话激动人心,他说“进了一中就等于进了大学预科班”,他特别引用柳青的话并在黑板上快速写下:人生的路固然漫长,但紧要处只有几步。若心是鼓,他郑重的告诫,热切的鼓励,有如鼓锤打在了我的心上,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回响。
响鼓不用重锤敲,我心已明了。同学都是各地荟萃的强者,未来学习会怎样,心里没底,但不管怎样,为了家人的期待,为了自己的理想,我一头扎入学习中,如饥似渴地不觉疲累,誓将所学知识尽在掌握。
大概半个月后,我被重分到了新增设的班,廖爱华老师临急受命当了班主任,她也是全校唯一的女班主任。
她还是我们的物理老师,也是全校唯一的女物理老师。
那时高中女教师不多,这两个唯一也是此刻才留意的,是来自于内心深处最特别的感慨。
廖老师当班主任绝非偶然,学校领导恰是慧眼识才,巾帼的气质、能力和担当不让须眉。
廖老师个子颇为高挑,长发中卷及肩,一半高高扎起,一半披落在肩,干练利落又不失女人味,年轻有活力,却是沉稳大气。
老师讲课的语气和手势都随着强调程度不停地变化,语感丰富,铿锵有力,手势的力度节奏都有只可见之意会不可言传的美感,绘声绘色的讲述很抓人,她将物理概念、原理讲述得清清楚楚,结合实例解答问题,她讲课很让人信服,随着她的起承转合、抑扬顿挫,自然而然走入那片物理知识领地,让对物理不甚感兴趣的女生如我,也颇有甘之若饴之感了。
我在想,如若疆场需要,廖老师定会剪制征袍,桃花马上请长缨了,也一定是一个有勇有谋、杀伐果断的女中豪杰,教物理的女老师,非得有廖老师这样的爽丽范儿。
来不及新奇和张望,来不及回首和叹息,第一次月考重磅来袭。考试成绩年段排名用毛笔书写在大红纸上,高高地张贴在教室里,彼时竞争的氛围无需半遮半掩,也没有人脆弱得经不起比较和打击,在力争上游的氛围中练就了一颗皮实的心脏,在风雨中成长,在胜利的甘甜和失败的苦涩中调整自己的步伐。
考试结果出来,我感觉到来自周围的惊叹,以高出后面近三十分的成绩位列榜首,那颗骄傲荣耀的心又回来了,它让我收起有些忐忑的心,更加坚定地前行。
一天晚餐刚过,廖老师走到我的课桌边,微微俯身,语气无比轻柔地对我说:吃饭后要休息一下哦。
廖老师又问我初中在哪个学校读的,我答道:群力中学。老师疑惑地望向我,我再答一遍,从她的神情可知并不了解这所学校,但我知道老师正在了解我。
这轻柔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跟老师上课的明亮大嗓判若两人。我感知到老师的关心,怕我勤用太过,张弛有度才好,已经习惯平静如水的我,当时竟没有表露出感激之情,但谁会对关心无动于衷呢,那画面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,而老师的话在以后的岁月里一再回响,似一股暖流翻涌,一不小心就会打湿我弯弯的睫毛。
老师提醒我休息,可她自己为什么也来这么早呢,这还没到晚自习呢,而且几乎天天如此,当时只道是寻常,而今才觉用心良苦,老师也是如此负责啊。
廖老师对班级的管理是严明的,对待错误会严厉批评,甚而不留情面。她每天晚自习都到教室,有一次,一个男生被查到没在教室,老师气愤而严厉的追问神情历历在目,而男生辩解说自己吃了巴豆拉肚子,惹来一阵笑声。
男生是否随口而编不得而知,但我知道,如果老师管理缺位,或稍作放松,各种情状可想而知,安静的学习环境也成奢谈了,有多少懵懂少年会荒废学业。
老师的管理严格,但不是铁板一块,她很讲究方式方法,更注重观察学生心理,扩大学生视野,培养学生情感,引领学生全面发展。
那个学期,常德发生了两件非常轰动的大事,廖老师都会在课堂上给我们传讲。
一件是常德沅水大桥通车,这解决了自古以来靠轮渡过江的局面,人们皆大欢喜,奔走相告,如潮水般涌向那里,挤得水泄不通,只为看大桥通车的盛况,老师兴奋而激动的讲述也让我有身临其境之感。
另一件是常德卷烟厂厂长段远来因犯法被枪毙,据说也有人跑到万金障去看现场,老师讲时,有一种凛然正义的畅快,有人生深沉的慨叹,更有强烈的警示和教训。
在惟课本惟考试是重的大教育背景下,廖老师并不囿于此,她的目光更高远,她稳重平静的外表给我们有血有肉真性情的教育,她会把所有好的知识、经验和信息分享给我们,就像看见一朵漂亮的花,忍不住指给我们看一样。
老师真的带我们去看花了,在那个秋日的周末,她组织全班同学去滨湖公园看菊展,来去的情形不大记得了,但老师在公园里带领着、招呼着我们的样子历历在目,她一路给我们介绍着菊花的名称,不时地招呼我们别走散,记得她还指着“出口”二字告诉我这是出口,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,以为是说菊花出口的呢,其实是告诉我不要往那边去。
菊展几乎贯穿了整个滨湖公园,规模之大着实让人震惊。我们沿着长条形的滨湖公园一路赏花,各种各样的菊花令人目不暇接,白的,黄的,紫的,粉的.....颜色丰富多彩,圆形,勾形,针状,管状.....花瓣形态各异,一团,一簇,一丛,一帘,一瀑.....花枝千姿百态,尤其花瓣似钩的菊花,花瓣自由伸展,花簇攀挂如画,向上如凌空欲去的飞天,向下如垂挂绿川的瀑布,灵动飞扬,美不胜收。
菊花清丽多姿,娇而不媚,像天上的仙子风姿翩翩,散发出迷人的清香。这如画的美景让人陶醉。而在那个秋日的周末,老师带领我们畅游花间,也交织成另一一幅画,这幅画跳脱出时空之外,镌刻在青春不老的相册里。
高考如山。廖老师还有更广阔的视野;不凡的气度和不俗的情怀,因此会不辞辛苦,组织我们去看菊展,开拓我们的视野,陶冶我们的性情,这半天的赏花,可抵多少书本的芳华。
廖老师住在女生宿舍院子里,开学时似乎还是单身,到了秋冬,我们看见一位着高领毛衣帅气的男子出现,这是她的爱人,据说是师专的体育老师,乐见其成是很开心的。
转过年,老师怀孕了,她还是照常上课,腰背亦然端直挺拔,即使怀孕也没有改变这个形象。老师的孕肚越来越大,但从没见过她表现出一丝疲累,她讲课一样地情绪饱满,一样地抑扬顿挫,我甚至都没有她调课或请假的印象。
过完暑假升入高二,我们换了班主任,显然廖老师生孩子了。
虽然师生相处只有一年,没有一起经历那火热的高考,而刚进校的稚嫩,也不知更多的请教和交流,但老师以她的言传身教,在我渴望成长的青涩年华里,奏响了最为嘹亮的人生序章,老师亦秀亦豪的丰姿更是令我神往的女子形象,她不仅为我打上了丰富的人生底色,在以后的日子里,也像一座灯塔一样引领着我。
为吾师一年,影响终生远。我希望多年之后,别人能从我的情貌中看到一点老师的影子。